高遐昌

【德犹卫武。是什意思？】

是道德高尚的意思。

西周至春秋，卫国在朝歌作都城383年，经历了十八位君主，这其中不乏治国有方、品德高尚、文治武功的明君，卫武公就是比较突出的一位。他主政达55年，九十多岁还亲民临政，德高望重，受到从周天子到普通百姓上下一致的称道，誉为高风亮节的典范。那么他为什么受到这么广泛的赞誉呢？他九十多年的一生中都做了哪些事情呢？

卫武公西周与春秋之交时在位，姓姬，名和，是卫国的第十一位国君。约公元前853年出生于朝歌，公元前813年卫釐侯去世，卫武公继位，公元前758年卫武公去世，在位55年，享年95岁。

据台湾有关专家统计，中国几千年历史，共有848个君王。在这数百位君主中，卫武公算得上有为、有德，受人敬仰的君主，留下了不错的口碑。

《史记·卫康叔世家》评价他“修康叔之政，百姓和集”，他的治理使卫国的老百姓和睦安定。他在位的第四十二年，已经八十三岁高龄，仍然亲自率兵前往关外，帮助年幼的周平王打退了犬戎的叛乱，立下了大功，因此被周天子提封为公爵。

卫武公文彩还相当好，《诗经》中留下他写的两首诗，《抑》和《宾之初筵》。

卫武公的影响之大，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成语，比如：高风亮节，卫武期颐，切磋，琢磨，耳提面命，谆谆教诲，投桃报李，谑而不虐，白圭之玷等等。

这位在当时德高望重名气很大的君王，是人们非常景仰的道德楷模，人们心目中的偶像。在《列国志》中有一段对武公的描写，说郑国公子姬成一次吃了败仗走投无路，因为早就听说过卫武公“老成经事”，就去投奔他。书中刻意描写郑国军队遇到卫武公时的情景：“中间坐着一位诸侯，锦袍金带，苍颜白发，飘飘然有神仙之态。那诸侯，正是卫武公姬和，时已八十余岁矣。”

卫武公执政期间，修康叔之政，谦恭谨慎，能广纳众议，礼贤下士，体察民情，深受国民拥戴。他增修城垣，兴办牧业，政通人和，国力日盛。他谦恭自责，百采众谏，常与下臣共勉。卫国人对他十分尊敬和崇拜，卫武公去世后，人们感念他的道德文章，传诵诗歌《淇奥》，颂扬他的高风大德。《淇奥》后来被收入《诗经·卫风》）中。诗中有：“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xian)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意思说，远远地看那淇河湾，绿竹葱茏长得欢，卫武公那谦谦君子文采风流，像象牙一样细切细磋，像宝玉一样精雕细磨。看武公那容仪庄严威武，他那心地光明磊落，美君子的文采风流，我们永远记在心头为他歌功颂德……《淇奥》赞美卫武公德才兼备，才华横溢，光彩耀人，宽和幽默，充分展示了男子真正的美在于气质品格、才华修养，特别是用淇河的竹子表现君子的“虚心有节”，无论是“竹”“玉”“金”，都紧扣卫武公的内秀之美。

诗中还这样具体描写风度和胸怀：“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赞美卫武公胸怀宽宏、旷达，他的心胸像车耳一样的开展，他的谈笑既轻松又幽默，善于说笑，爱逗趣但不粗俗，亲切地和人开玩笑，但又是那样的得体而不刻薄，从不让人难堪。看看，卫武公在人们心中的形象，是那样的崇高、伟大，又是非常的亲切和蔼、自然真实。

历史上有一个成语叫“卫武期颐”，卫武就是卫武公，期颐，后世一直将他作为道德高尚、高风亮节的楷模，还作为高寿而德更高的典型。宋代诗人李荐有诗：“方之昔卫武，犹不至期颐。”宋朝厉寺正的词《万年欢》中有：“卫武期颐，与文公福艾，俱号贤相。”

卫武公是个被人称颂的君主，然而他当了五十五年的君主的位置，原来并不是属于他的，他走上王位的道路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他是怎么得到王位的呢？这中间发生了哪些事件呢？

卫武公是个政治天才，但是在当时那个时代，他初登政治舞台时并不是顺理成章一帆风顺。公元前813年，他的父亲卫釐侯逝世，继承国君并没有卫武公姬和的份，因为父亲立的太子是姬和的哥哥共伯姬余，卫釐侯死后，共伯自然成了新的国君。

姬和（卫武公）是共伯的弟弟，这个时候已经四十岁了，姬和才资聪颖，能文能武，很有才华，原本很被卫釐侯所欣赏。按照常规，要立长子为王储，卫釐侯不能立姬和作世子，作为补偿，就给了姬和许多金银财宝。但是，姬和不是那种贪财之人，他不把财富当回事，他的志向在政治，他向往的是江山。姬和就把卫釐侯赏给他的财物拿出来，收买了许多武士，让这些武士死心塌地甘愿为他卖命。

一年以后，卫釐侯的墓修好了，当把釐侯的棺木送于墓中后，姬和的一位朋友对当了君主的共伯姬馀说：封墓之前，按规矩应由最亲近的人把先王的墓室最后打扫一遍，让先王干干净净的在里面享清福；憨厚的姬馀没多想，听了这话，拿着扫帚就进了墓室。姬馀一进去，武士们就动手在外面封堵了墓门，姬馀在里面呼天唤地也无济于事，不得已自杀在墓道里。姬和知道后作样子痛骂了武士一番，让人把姬余埋葬在釐侯墓旁，称之为共伯。就这样姬和成为卫国国君，即卫武公。

也就是说，卫武公在即位之前只是个公子，按理说王位是轮不到他的，但是武公却凭着自己的魄力，使得共伯只能自杀“让贤”，从这一段可以看出卫武公在当时环境中表现出的气概。而且武公即位之后并不像那些贪婪的公爵篡位之后就骄奢淫逸，而是“修康叔之政，百姓和集”，重新整饬政务，修康叔之德，百姓和乐安定。从他篡位自立又行德政惠民足以看出他治理国家的才能，所以他不会埋没自己，该出手时就出手。

中国历史上不乏靠血腥厮杀篡位的君王，有的篡位后骄奢淫逸，飞扬跋扈，祸害百姓，遗臭万年。也有的得到王位后，励精图治，搞得国泰民安，干出了一番大业，反而流芳百世，落下一个好名声。卫武公就是这样一位君王。

这样的君王不止一个人，另一个例子就是唐太宗李世民。李世民是唐高祖的第二个儿子，虽然他战功赫赫，才华横溢，威振四海，但是按照惯例被立为太子的是他的哥哥李建成，他被封为秦王。武德九年（626），终于发生了弟兄交锋——玄武门之变。626年，李世民的哥哥李建成、四弟李元吉借突厥进兵的机会，共同密谋把属于李世民的秦王府的军队调出来，想借机削弱李世民的力量。李世民得知后，与亲信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策划，于六月四日在宫城北门玄武门内设下埋伏。李建成、李元吉上朝时经过玄武门，发现有伏兵，急忙掉头回马。李世民从后面大呼追赶，李元吉仓惶转身张弓，连发三箭，都没射中。世民搭弓射箭，射死了李建成、李元吉。接着，李世民又逼高祖李渊退位，坐上了皇帝的宝座。唐太宗即位后，加强了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巩固了国家统一，对内推行了一套发展生产振兴经济的政策，扩大了国内各民族的亲密联系，对外抗击了突厥的军事骚扰，发展与邻国的经济文化交流，使唐朝出现了历史上称道的“贞观之治”。按说，唐太宗与卫武公一样，取得王位的过程并不是太光彩，但他们在位期间做了好事，客观上推进了社会历史的进步，所以都落下不错的政治声誉。

人们都知道“耳提面命”这个成语，形容长辈教导晚辈的热心和恳切，而这个成语正是源于卫武公。卫武公作为既年长又富有政治经验、品德深受天下人称颂的诸侯王，只有他才有可能、有资格对周天子耳提面命。

耳提面命这个成语出自于：《诗经·大雅·抑》：“匪面命之，言提其耳。”意思是不仅要当面告诉他，而且是提着他的耳朵向他讲。《抑》这首诗是卫武公平定叛乱辅佐周平王即位后所写。周平王原本是周幽王立的太子，但昏庸无道的周幽王把他废掉，而重新把他宠幸的妃子褒姒的儿子立为太子。公元前771年，犬戎趁乱打进西周，攻下镐京，肆意抢掠。周幽王因为曾“烽火戏诸侯”，此时点燃烽火求救，援兵一个也没来，结果周幽王被杀。在这样的危难时刻，卫武公率卫国的精兵强将，与晋、郑、秦等国联合，平息了犬戎叛乱，举行即位大典，把周平王推上王位。因为卫武公的功勋卓著，所以周平王把最高的官衔“公”封给卫武公。

卫武公这时候已经八十三岁高龄，无论在周王朝还是在各诸侯中，都享有很高的威望，只有他才有资格也敢于向新的周天子直言不讳地进言献策，而当时的局势也非常需要有人出面对新登王位的周平王敲响警钟指明方向。

作为深有威望的肱股老臣，卫武公在诗中对周平王复兴周室寄寓厚望而谆谆教诲。在《拟》这首诗中，卫武公以周幽王荒淫败德、乱政误国的史实为鉴诫勉周平王，告诫周平王要以史为鉴、修德养性、整武备边、收复失地、中兴周室；一是要潜心修德以治国，勿颠覆败德而乱政；二是要注意自己的言语和仪表，成为一个宽柔恭谨的人，要修德养性，举止要谨慎，行为要规范，仪容要端正，不犯过错不害人，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三是要“听受善言”，听得进意见和建议；四是“以整武防边为首任”，要尚武强兵，防范未然。

但是周平王生性懦弱，面对犬戎等强势地方力量害怕退让，想将朝廷迁往关内东都洛阳。朝中大臣们也多数愿意迁都，主要是为了贪图安逸，都急切地迎合平王。卫武公坚决反对，他说：老臣已经年纪老迈，承蒙君王不嫌弃我老眼昏花，还把我列为六卿之位，我要是知道而不说，就是对君不忠诚；要是意见和众大臣相违背，就是与朋友不和谐。然而我宁可得罪众大臣，也不敢得罪大王啊。他接着强调周王朝之所以能屹立于诸侯列国之中，就因为周王朝本身强大的军事能力，以及“左有肴函，右有陇蜀，披山带河，沃野千里，天下形胜，莫过于此”，认为关西战略要地，不能丢弃。

接着卫武公直截了当指出，开门揖盗将犬戎迎入镐京本是大错了，然后将周朝立国之地利拱手让与外人，自己反而偏安一隅，这就是错上加错了。现在正确的做法就是“王今励志自强，节用爱民，练兵训武，效先王之北伐南征，俘彼戎主，以献七庙，尚可湔（jian）雪前耻”，也只有这样才能首先立于不败之地，倘若舍镐京而就洛邑，然后再求自强，那就有点“刻舟求剑”的意味。

卫武公从政治、经济、地形地貌进行分析，认为洛邑虽然居天下之中，但地形平坦，容易四面受敌，所以先祖周公虽然一起建西东两个都城，但居住西都，以振摄天下的要害，留下东都以备一时之巡。如果大王舍弃镐京而东迁到洛阳，恐怕大周王室从此要走向衰败了。

卫武公无疑是个历史发展的清醒者，可惜周平王最终还是一意东迁，西周结束，东周开始。平王还承诺如果秦国把岐丰之地从犬戎手中夺回，就将这些土地封给秦国。结果不出三年，秦国收复了岐丰，之后秦国一跃而成大国，虎视中原。其他的诸侯看周王如此之好说话，也顾不上什么君君臣臣，所以周王朝自此一厥不振。

在《诗经》中，还有一首卫武公的著名的诗篇《宾之初筵》。诗中写尽了饮酒无德的人酗酒时的丑态，写了三千年前的酒文化，还对应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酒的问题，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因此，《宾之初筵》是我国最早的“酒文化”名篇，是中国酒文化的滥觞。

《宾之初筵》这首诗被收入到《诗经·小雅》中。卫武公对周幽王“近小人，饮酒无度”，“君臣上下，沉湎淫液”十分不满，通过《宾之初筵》把贵族饮宴酒醉之后的丑态刻画得淋漓尽致、入木三分。一开始写宾客初入宴席，道貌岸然，彬彬有礼，“宾之初筵，左右秩秩，笾豆有楚，肴核维旅”，翻译过来是：宾客来到初入席，主客列坐分东西。食器放置很整齐，鱼肉瓜果摆那里。席间还有音乐助兴，有歌有舞，礼节周到，你敬我让，“籥舞笙鼓，乐既和奏，烝（zheng）衎(kan)烈祖，以洽白礼”，可以翻译成：持籥欢舞笙鼓奏，音乐和谐声调柔。进献乐舞娱祖宗，礼数周到情意厚。看看，一开始多么君子谦让，气氛和谐。

诗中还提到以射箭来行酒令，在文学作品中这是最早直接写到行酒令的。“大侯既抗，弓矢斯张，射夫既同，献尔发功。发彼有的，以祈尔爵”：大靶已经张挂起，整顿弓箭尽射礼。射手已经集合好，请献你们妙射技。发箭射中那靶心，你饮罚酒我暗喜。

但是不久，便有人醉了，举止失态，全没了君子的风度：再喝下去，酒席上更加混乱，吵闹喧哗，东倒西歪，杯盘狼藉，衣冠不整，丑态百出；最后，诗歌对饮酒的人做出规告，提出应该专门设一个人来监视记录，不要无限度地劝酒，不要胡乱说话，对酒醉胡说者给以惩罚等等，你看：“既立之监，或佐之史。彼醉不臧，不醉反耻。式勿从谓，无俾大怠。”。

2800年前卫武公写的《宾之初筵》，拿到现在仍然有着强烈的现实意义，值得我们深思。特别是诗中还写到酒筵上的礼仪，提到射壶行令，最后还提到要设监酒人、提出喝酒要有限量，还把酒风不正与一个人的道德品质联系起来（“醉而不出，是谓伐德”。可翻译为“如果醉了还不走，就是缺德太不好”，）等等，这些都是非常难得的。

卫武公是中国历史上的道德楷模，朝歌人对卫武公更是心存景仰，两千多年后的现在，朝歌还留有许多卫武公的遗迹和纪念卫武公的山水地名。

卫武公当年在朝歌城西北三十五里曾修建了“淇园”，是中国历史上第一座皇家园林，被称作“中华第一园”。在此之前，中国还没有出现园林，仅有帝王为狩猎而围构的“苑囿”，真正的园林则始于淇园。春秋晋灵公在绛州筑“桃园”，战国时商丘的“漆园”，均在淇园之后,因此，淇园被称为“中国古代最早的园林”，在中国造园史上占有重要的位置。淇园当初的景物结构，建筑形式，现已无从知晓。但其以“绿竹茂盛”为特征，则是肯定的。南朝《述异记》有“卫有淇园出竹，在淇水之上，诗云‘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是也。”《淇县志》曰该地是“周代卫人美武公游地”。

卫武公还是孙姓、宁姓的始祖。卫武公有一个儿子叫惠孙，他的子孙以先祖惠孙的“孙”字为姓氏。卫武公的另一个儿子季亹（wei),封在宁邑，他的子孙以宁为姓氏。

汉魏以后，人们为了纪念卫武公，在古淇园附近修筑了武公祠。明嘉靖《淇县志》记有历代重修武公祠的情况。武公祠的北坡建“有斐亭”一座，开凿“仙人梯”，意在以竹子的形象比喻卫武公的高风亮节。武公祠前立碑一通，上书“淇园”二字。这里背靠万丈青崖，面临泉池，山青竹翠，岚光树影，野花怪石，红蕖月映。清初尚书杜臻所撰《卫武公祠碑记》中有：“公祠建于淇县西北，山行六七里，峰回路转，若天设地藏之祠。东北岸建有斐亭，为淇园故址，祠前泉水淙淙，有瀑布声萦回，东注入淇。”

起源于淇园有一条小河，原来叫美沟，卫武公去世后，卫人把它改名“思德河”，取永思武公之德的意思，这条小河流淌了两千多年，直到现在。朝歌城北13里有个村子叫思德村，今属淇县高村镇。

明末崇祯年间，当过福建道监察御史的朝歌南阳村人孙徵兰在武公祠山崖上题刻摩崖：“圣从川湄千秋睿，德就山磨万古明”。

清朝初年，在京城先后任刑部主事、户部郎中、闻内府兵科事中兼提督九门步军统领的朝歌北阳村人高遐昌，写下《重修卫武公祠募疏》，呼吁广大民众社会贤达为修复武公祠集资募捐。他还广泛征集历代文人游历古淇园和武公祠的诗文，编辑出版一部专辑《有斐亭征言》，又亲自写了序言《有斐亭征言引》。《有斐亭征言引》本身就是一篇不可多得的优美散文，写尽了建在古淇园遗址的武公祠、有斐亭的秀丽景色。

朝歌时期的卫国，出现过卫康叔、卫武公那样的圣贤、明君，也出现过一些被后人代代传颂的忠臣良将，石碏就是一位典型的代表。石碏是怎样一个人呢？他在中国历史上留下了什么痕迹呢？请看下一回《大义灭亲老臣石碏留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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